第五十一章 所学不负胸中志 (第3/3页)
这支有些天子亲兵性质的兵马根本不需要任何动员,平日里的恩养、训练、赏赐就是为了能在任何情况下,为皇家赴汤蹈火。
在合扎猛安的猛攻之下,乌古论元忠麾下由权贵私兵与镇防军组成杂牌兵根本抵挡不住,纷纷溃逃。
乌古论元忠目眦欲裂,大声叫着仆散揆的小名:“临喜,你阿爹当真要与我岳丈作对?!”
仆散揆不言语,只是一味向前冲杀。
而乌古论元忠见状,不敢正面抗其锋芒,只能恨恨向后撤了几步。
因为他知道,仆散揆虽然年轻,却已经是大将的种子,有仆散忠义这个亲爹在,他的地位与本事都不缺,来日肯定能在金国当元帅的。
事实也正如乌古论元忠所想。
仆散揆会在四十年之后,坐上左副元帅的位置,并且在宋国韩侂胄主持开禧北伐时,率金军主力迎击,并且正面击溃了宋军,迫使宋国斩杀的韩侂胄,主动议和。
面对如此人物,此时挡在他身前,没准真的会被杀的。
然而即便暂避锋芒,可眼睁睁的看着仆散揆将完颜光英拎到了马上,乌古论元忠还是不甘的大吼道:“临喜!国家社稷啊!国家社稷,不能毁在你手里!”
说着,乌古论元忠劈手夺过亲卫的弓箭,只是微微一瞄,就将箭矢激射出去,直指十余步外的完颜光英。
仆散揆眼疾手快,伸手用臂铠磕飞了箭矢,愤怒回头,从马上摘下大弓,回了一箭。
仆散揆的武艺要比乌古论元忠强悍很多,这一箭直接射中了乌古论元忠的肩膀,将其射翻在地。
“将军!”亲卫大惊失色,刚想要还击,可见十余名合扎猛安都已经有样学样的去处弓箭,他们也不敢怠慢,直接举起盾牌,扶着乌古论元忠向北门逃去。
仆散揆脸颊抽动了一下。
与父亲仆散忠义不同,仆散揆没有任何对完颜亮的感情,他自告奋勇来迎接完颜光英也不是为了什么从龙之功,而是想要将太子拿在手中,以获取政治上的从容。
说明白一点就是,完颜亮如果能回来,他就是克定祸乱,保护太子的功臣;而如果完颜雍得势,他就可以用完颜光英当筹码,与完颜雍讨价还价。
这一套计划很完美,但仆散揆在突袭入城之前,却没想过会乱成这个样子。以至于还得射伤乌古论元忠才能撤离。
这时候也只能期望完颜雍是个宽宏大量,不计前嫌的主了。
如此想着,仆散揆没有恋战,而是对完颜光英说道:“殿下且随我走,到了军中,自然就安稳了!”
说着,仆散揆就要去扯完颜光英胯下战马的马缰。
完颜光英却是拉住了仆散揆的手:“还有这些忠臣,他们为了救我,已经死了许多人了,得想办法救他们,不能再死了!”
“殿下勿要任性!”仆散揆有些恼怒。
而敬嗣晖却是说出与仆散揆同样的言语:“殿下勿要任性,赶紧跟着仆散将军走吧,莫要耽搁,老朽只能送到这里了!”
完颜光英眼泪将要充斥眼眶,却还是强行憋了回去:“将军若不救他们,那我也不走了!”
仆散揆咬着牙关,回头大吼:“快去牵马!”
合扎猛安中的一名行军谋克立即就去找马。
而完颜光英却是依旧不松口:“还有诸位忠臣的家眷,萧相公的家眷,都得走。”
仆散揆刚要发火,却见那名行军谋克直接下马叩首,口称遵令。
仆散揆的怒火当即熄灭了。
他并不是合扎猛安中的军官,只是一个临时指挥官罢了。
当为了救太子的时候,他可以指挥所有的合扎猛安,但此时,指挥权已经转移到了完颜光英手中,他能指挥的无非就是十几名亲兵罢了。
既然如此,仆散揆也没了其余念想,直接拦住那名行军谋克说道:“如果带上家眷就走不快了!既然如此,就必须保证无有追兵!
现在与你五十甲骑去做此事,再与你副将五十人保护太子殿下。其余二百骑,随我一起,追杀汴梁守军!”
一开始行军谋克还想要驳斥,到后来则是被仆散揆说服,连连点头。
见几名将军各自离去,完颜光英亲自给敬嗣晖包扎伤口,同时抬头对梁球诚恳说道:“小子能活命,全靠梁尚书神机妙算了。”
梁球摇头说道:“事情还没完,殿下,臣麾下有二百甲骑,臣要带着他们去武库那边夺取战马。等到仆散将军回来之后,你直接走即可。臣这里战马多,很快就能追上你们。”
完颜光英不疑有他,点头应诺。
说罢,梁球直接带着那十余名甲骑,绝尘而去。
“有勇有谋,这才是大丈夫啊!”
完颜光英看着梁球的背影,不由得长叹一声。
而敬嗣晖也是喘着粗气点头:“平日里没看出来,梁尚书竟然有这般胆魄!”
被两人夸赞的梁球却没有去什么武库,而是带着自家族弟,火速赶往了府邸,并且趁着混乱,带着梁家与李通的家小,一起上路,向着南城门而去。
此时天色已经漆黑,但西城的大火却是越来越大,蔓延开来,将整座汴梁城镀上了一层金色。
望着这副景色,梁肃长长叹了一口气,随后就带着几名甲骑,在队列的最后压阵。
南城门此时也乱了,守城军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,少数士卒见到甲骑开道,却也不敢阻拦,只能避让到一旁。
梁球带着一长列的马车,轻而易举的出了汴梁城,向南走了一里,随后转向东方。
向东三十里就是黄河岔流,那里有大船等待,一直可以直达山东西路。
梁肃最后出城,却听到城门洞的阴影处传来一声呼唤:“好师弟,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?”
梁肃丝毫不意外,拨马转身,看向了从阴影中走出的石琚,思量片刻方才说道:“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,却是必然要有的过程。”
说着,两人同时望向了西城,随后再次沉默起来。
“你要去山东,去投奔那里的义军?”片刻之后,还是石琚先开了口。
“师兄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聪慧。”梁肃点头:“正是如此,那边基业草创,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,也正是白纸好泼墨,以实现我胸中抱负!”
石琚仰天长叹,神色却是突兀激烈起来:“我也有胸中抱负!你还记得我父的遗愿吗?我是要安定汉地的!而你,却让汉地再生变乱!”
说着,石琚转过身来,背对着梁肃:“孟容,你走吧,来日再见,是敌非友。”
说着,石琚当先迈步离开了。
而梁肃则是在原地驻马片刻,在亲随催促之后,方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难道安定汉地,就不是我的志向吗?”
说着,梁肃拨马转身,迎着温暖的春风,向着东方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