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4 蒋愿 (第3/3页)
想要啃咬,不能啃咬,舌头湿润她指尖到指缝,再贴住脉搏下缓缓搏动的血管。
连日来的不安与恐惧,那些抓心挠肺的心痛与无力,情绪积压过载,终于被她的体温浸泡化开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吐出她湿淋淋的手指,用纸巾一点点拭净。
黑暗中,他轻轻吻她眼睛,起身。
助理候在门外,看见他一如既往冷漠的脸。
“人还没到吗?”
“蒋小姐那边说是已经到机场了。”
蒋愿刚下飞机。
她和卡纳国家队的教练大吵一架,无论她怎么请求,对方都不同意归还她的护照。
教练组一致认为,在这个备战环冬会的关键时刻,她不能中断训练,哪怕只有一天。
她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爸爸,蒋家是国内花滑赛事的最大赞助商之一,他的面子教练组还是会给。
在光明港游轮事件发生的第三天,她终于回到了瑞斯塔德,口袋里还揣着刚拿到的金牌。
她做足了心理准备,但在看到陈望月安静躺在病床上时,她还是感觉像被人扼住了脖子,无法呼吸。
护士掀开被单的瞬间,她虎口的茧子掐进掌心——那道横亘了整条大腿的缝合线,比她挑战后外点冰跳失败时的摔痕狰狞百倍。
她们才多久没见啊,陈望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了。
她颤抖的指尖悬在陈望月颈侧的输液管上方。
“陈望月。”蒋愿低声,“我跟你说,那群狗东西总决赛又压我的p分,不然我肯定能破世界纪录。”
“压分又如何,金牌还不是我的。”
她调整输液管流速的动作像在调整冰鞋绑带,“等你好了必须重看我自由滑录像,找出至少十个加分点。”
“凌寒那个蠢货,又追过来看我比赛了,还堵我更衣室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。”
棉签蘸着生理盐水划过陈望月干裂的唇纹,“我把他送的花扔进垃圾桶了,下次他还是留着自己做花圈吧。"
“陈望月,你真会挑时候出事,你知不知道,我来看你很不容易的,教练说我再不归队就换人。”
“我才不怕,真好笑,他们能找谁来换我?比赛名额都是我挣出来的,以前卡纳女单在环冬会的最好成绩连自由滑都不入,今年的环冬会我们可是东道主,成绩不好他们也没办法跟上面交代。”
“离了我他们找谁拿金牌?你说是不是,陈望月?”
没有应答。
空气里只余下蒋愿发抖的呼吸。
“陈望月,我好不容易才回来,你敢不理我?”
“不就是……不就是受了点伤吗,我身上全是啊。”蒋愿突然扯开外套,露出贴着医用镇痛贴的腰侧,“比你腿上这条疤丑多了。”
“我告诉你,苦肉计对我没用,你快点把眼睛睁开,不然我把你那堆丑玩偶全捐给孤儿院,还有那只丑爆了的熊,你跟它一起去睡垃圾桶……”
“陈望月,我讨厌你……”
心电仪波纹剧烈震荡。
蒋愿的冷笑僵在嘴角。
一根留置针下的手指,勾住她衣服下摆。
“你真的好吵啊……”陈望月的声带摩擦出沙哑的笑音,“吵醒我了,你赔我……”
“赔就赔。”蒋愿把金牌按进她掌心,“镀金的,滑联抠门得要死,也不值几个钱。”
“我真感动,蒋愿。”
“那就用你的康复进度报答我。”
蒋愿飞快转头,按呼叫铃时,手套抹过眼泪,吸收了一颗没来得及坠落的泪。
辛檀主持完家族办公室的线上会议,就得知了陈望月苏醒的消息。
他紧赶慢赶回了医院。
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醒了空气里的浮尘。
辛檀握着门把的手骤然收紧,指节在逆光中泛出青白——黄昏倾泻而入,横亘在蒋愿的红发间,她环住陈望月的腰,国家队训练服外套卷到肘部,露出小臂上的淤青,与陈望月指尖的留置针胶布严丝合缝地贴合。
陈望月的头偏向窗台,骨传导助听器滑落在枕边,蒋愿的鼻尖抵在她颈动脉处,呼吸搅动医用胶布边缘,明明是她抱着陈望月,但她却像只蜷在主人怀里的暹罗猫。
她们依偎在一起,睡着了。
而陈望月三天来僵硬的嘴角竟微微翘起。
他后退半步,真皮鞋跟在地面拖出半道弧线。蒋愿突然在梦中收紧手臂,嘟囔了一句什么,把脸更深地埋进陈望月的胸口。
护士推着药车经过时,辛檀已将新摘的白色山茶花搁在门边,静悄悄地离开了。